木兰雨落
雨落,是一个古老的姓氏。
没人能说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,这个姓氏……便开始在世间存在。并且除了少数几个世家莫逆,也没有人可以轻易的找到这个家族的成员。任何一个家族成员。
仿佛由亘古的神秘血脉延续下来的……古老的家族。
古老而神秘。
人们只知,雨落二字,在宗教界有着特殊的地位。虽然不至于“凡言教者皆本曹溪”,但亦是其中执牛耳者。
显赫的……执牛耳者。
而世所不知的是,在这个家族里,几乎每个成员都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。一种世所罕见的、如同稀释了的……神之血的……能力。
每个人都不同。
“南无阿弥多婆夜,哆他伽哆夜,哆地夜他,阿弥唎都婆毗,阿弥唎哆,悉耽婆毗,阿弥唎哆,毗迦兰帝,阿弥唎哆,毗迦兰哆,伽弥腻,……”
是往生咒。
雨落初音……所拥有的力量……
如咒中所言……
是……
往生!
“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……”随着清脆甚至有些稚嫩声音的落下,乌木镇上,瑶篚院中,一朵硕大的白色木兰……缓缓的开了……
院内无灯。
只有月。
皎洁的月。
月光下……那朵木兰……随风摇曳……晶莹剔透……
现在是阴历二月中,本不是木兰花开的季节。但是,那朵木兰……就那样婀娜的借便东风,开了个淋淋沥沥,开了个袅袅婷婷。
木兰树下,一团墨色的影子,正在淡去。原本暗黑得让人透不过气的色彩,逐渐的消退,如同画面定格慢放,一丝一丝的、一点一点的……退去……还给视者应有的空间。
“瓶中姐姐……我的‘往生’……被你看见了……”那声音隔了很久又道。依然是清脆微带点稚嫩童音的声音,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听来,却绝无往昔那种甜美的味道。
诡异。
令人心悸的诡异。
“你在树下念往生咒,我自是看到也听到了。又当如何?”来人一袭白衣,站在屋外拐角处。纵使看见了这样奇诡的一幕,也仍然如此冷静、如此随意,举止间带有一种似是与生俱来的霸气,不是瓶中家大小姐又是谁?!
“不当如何。”
一声轻笑,雨落慢慢转过头来,瓶中有泪敢断言,那一霎那……她看见了一双火红的眸子……殷红似血……
一闪即逝。
可是,她……看见了!
雨落眨眨眼睛,“但是墨翟叔叔要人家不可以被家里之外的人看见呢!怎么办呢?” 随着雨落的眨眼,仿佛漫天迷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眼前木兰花下俏生生站的,仍然是那个清纯可爱如丁香花蕊的小妹妹。
紫衣翩然。
她就那样很可爱的……笑笑俏生生的站着……说:“怎么办呢?!”
瓶中家族豪门巨贾,平素里所见之人何止千万,向来自负识人能力天下第一。可是,不管她如何仔细的观察雨落……都看不出端倪,任何端倪。
雨落……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为自己的“往生”被人瞧见而苦恼。
不过,只是单纯的苦恼吗?
“算了!反正在这里,他们都不知道……”瓶中暗自揣测的时候,雨落已经走离了那株木兰。拍拍手,笑道。
她一直都是个很爱笑的人。
“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空间,也许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。还在乎族里苛刻的规定做什么?!”有点儿缓慢的……踱向屋内。
“也许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?”瓶中有泪直觉雨落话中有话,“你的意思是?”
“呵呵,是它们告诉我。”雨落回身,随手指向木兰树下的黑暗消散处。“雨落家族每个人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力量。瓶中姐姐,”她很俏皮的笑笑,语淡如烟,“我的力量,就是沟通和……往生……不过,能否回去……又有什么关系呢?!”
“南无阿弥多婆夜,哆他伽哆夜,哆地夜他,阿弥唎都婆毗,阿弥唎哆,悉耽婆毗,阿弥唎哆,毗迦兰帝,阿弥唎哆,毗迦兰哆,……”
清脆的声音,极其肃穆的,用梵语又念了一遍……
“那……不仅仅是‘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’而已……”她说,“……绝不仅仅是‘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’而已……”
“那是我的……力量。”
右手小指平展,拇中二指结印递出,“神州阴祀,洪恩广济。草树沾和,飞沉沐惠。礼修鼎俎,奠歆瑶币。送乐有章,灵轩其逝。”这次,她念得很快,不过因为不若前面晦涩,所以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。
而木兰树冠的那朵硕大晶莹的白花,便在她的“神州阴祀,洪恩广济”中,慢慢凋零了。
慢慢的,一点一点的,如同无数莹白光线发散……
慢慢……消失在这月下,夜里。
树冠上,院子里,半点痕迹皆无。
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,船未过而水自无痕。
“瓶中姐姐,要帮我保密哦!”结印右手收回到眉骨附近,很轻很轻的摇了摇。就像那朵瞬间花开花落的木兰。“往生的力量,虽然积聚功德,可是,太大的力量,超出人体承受极限的力量,那是十分可怕的……所以,”她又很可爱的笑笑,说,“一定要帮我保密哦!”
“雨落……”超出人体能够承受极限的力量,她的意思是,会……折寿麽?
会折寿麽?
“瓶中姐姐?”
“今夜,我不在此!”瓶中有泪也很轻很轻却很断然的说道。看着那个总是很快乐的人闻言快乐的笑开,再次摇了摇手指,步履轻盈的走回屋内。一头披散长发,在身后漫开柔软的弧。
屋内,灯光一直没有亮起。
半晌过后,一切归于沉寂。
瓶中有泪负手,举头望月。
子时已过,今日便是阴历二月十五。
一轮圆月。
很像雨落转身离去前的那个笑容。
只是她却分辨不清,雨落……到底是因为看破而开心,还是……因为不看破而愉悦。
不过,这世间种种,又有什么……是真正能够说得清楚讲得明白的呢?!
瓶中有泪向自己的屋子走去。她已忘了今夜自己出来是为了什么。却于此刻平添一重怅惋。
一灯,亮起,如豆。
是温舜公子的房间。
瓶中有泪看到一直斯文有礼的温舜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心,话到嘴边,却终是归为一笑,推门走了回去。
是夜……深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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